引言：
“这是个神奇的国家，能让一个穷女孩做这行。但是我不会在此地待很久就会回到故乡，把我学到的技能服务于那里的民众。”
–梁细苏
1905年，24岁的梁细苏成了第一位毕业于美国口腔医学院的华裔女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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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倩
图1：梁细苏毕业照
图2：梁细苏工作照
图源1-2：梁细苏后代收藏
广东少女金山寻梦， 口腔医学首位女性
梁细苏(Faith Sai So Leong)1881年生于广东。 少女时代，当她从一位由加州返乡的亲人那里听到美国的情况后，梁细苏就萌发了去旧金山的愿望。12岁那年梁细苏终于来到美国旧金山投奔亲戚。13岁时她被唐人街的英文老师尼克森（Eliza Nickerson）夫人收养。1890年人口普查资料显示梁细苏以女儿身份和尼克森一家人住在一起。
《旧金山星期日电讯》报在1907年9月15日发表的报导中介绍：“梁细苏经常去她表兄的牙科诊所，她对牙科的兴趣日益增长。一天，细苏的表嫂建议细苏当个真的牙科医生，表兄立刻表示满心支持。紧接着这个想法得到养母的支持并为她找到实现梦想的课程。”[1]
图3. 1890年人口普查资料
图4. 1894年尼克森夫人与被她收养的梁细苏
图源4：梁细苏后代收藏
她的毕业惊动了美国东西两岸的媒体
1900年 18岁的梁细苏被 “旧金山内外科医学院（College of Physicians and Surgeons）”录取学习口腔科，她在医学院里平均分是80。
同年入学的还有另外两位女生，但她们不久陆续辍学。[2]
1905年5月18日晚，“旧金山内外科医学院”的毕业典礼在阿尔罕布拉剧场举行。梁细苏和班上40名同学喜获口腔科医学院的毕业证书。
1907年9月15日《旧金山星期日电讯（San Francisco Sunday Call ）》报整版篇幅介绍这位女性口腔医生，标题是“唯一的华裔女性牙医”。副标题是：“一个来自中国的姑娘，如何成功打进一个绝对超出她野心的行业 ”，“一位和善的姑娘梁细苏从口腔医学院毕业了”。
1907年《电讯报》Ruth Berg的文章说 “最近25年来基于美国妇女取得的成就，跟世界上其他国家比，我们已经对美国妇女的地位习以为常。”。。。。。。
“中国的教育几乎就靠背诵和熟练掌握毛笔，即使是受过教育的人也不懂什么是科学，只有2%的妇女能读下来一本书。画画，绣花，针线活很受重视，但是职业妇女却是个闻所未闻的事。
最近10年有少数妇女进入医务领域但也只是担任护理而不是医疗。所以这个姑娘（梁细苏）的朋友看她想当职业妇女很吃惊，因为这个职业要不断地使用脑力和器械。“
“毕业典礼上，当细苏接过毕业证书那一刻，全场掌声欢呼声汇成一片。“[3]
图5. 位于Redwood 市Alhambra Theater建筑
图源：Photographed By Joseph Alvarado, July 17, 2022
“旧金山内外科医学院”20世纪初师生在校门口合影，建筑物上方显示学校名字：”College of Physicians and Surgeons”
图5. “旧金山内外科医学院”20世纪初师生在校门口合影
图源 University of Pacific
1905年5月19日，《三藩日报》(San Francisco Chronical)刊登文章题为《中国姑娘是位口腔科医生》，文中引用梁细苏的养母尼克森的话“Faith是她在格莱希教会（Grace Church）受洗时取的名字，我和细苏父母保持联系，家人叫她细苏，我不想让细苏脱离她的亲人。最开始的4年细苏学英语很困难，有时都想放弃了。然而一旦入门后，她就突飞猛进。”
当被问到：细苏怎么会对牙科感兴趣时，尼克森说“细苏的手特别灵巧，而且很善于使用机器。有一次我已故丈夫的假牙脱落，细苏被吓得大叫，因为她以为她自己的牙也会脱落。现在，她已经会做假牙了。
细苏在医学院的学习除了写毕业论文以外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同学和教授都对她很友善。中国人据说天生对死尸有一种恐惧，第一次上人体解剖课时她还差点被吓晕过去。但是她很快就适应了医学课程，并且获得了很多经验。
我们为细苏骄傲。她的学业成功为她职业生涯的成功奠定了基础。由于她的成功，口腔知识在中国人里得到广泛推广，而且对中国女孩很有帮助。细苏的职业成功对中国妇女来说是一种榜样和鼓舞 ”。
1905年8月8日该报再次撰文介绍梁细苏毕业。
旧金山电讯报(San Francisco Call）分别于8月6日，8日和12日专门介绍着第一位华人女性口腔科医生。
旧金山检查者报(San Francisco Examiner) 8月6日文章说，有人举报说考试题目被泄露给了兄弟会(Fraternity Psi Omega)的学生，还有人举报加州口腔执业考试通过者多是加州的人，加州以外出生的人容易落榜。为此成立了调查委员会并举行听证会。当听证会向梁细苏问话的时候，问话人说：“你是Psi Omega兄弟会的成员吗？”
梁细苏回答“不，不”。
这番对话引发了坐席上一阵笑声。
梁细苏说对于考题泄露的事她一无所知。
12日该报再次也报导了梁细苏毕业的消息。
1905年8月9日，新英格兰的《波士顿环球报》也刊登了介绍梁细苏毕业的文章。
1905年毕业后，梁细苏在旧金山华埠中心的华盛顿街开设一间牙科诊所。刚开业的时候，没有多少人光顾，但是当人们慢慢了解了这个女牙医的能力后，男人，妇女，儿童，商人，侨领都踊跃求诊，以至于梁细苏说她忙得无法时间安排回乡探亲。[4]
走出地震，展翅重生
1906年4月18日一场大地震及由此引发的火灾摧毁了旧金山，梁细苏的诊所也被摧毁。
图5. 1906年旧金山大地震唐人街
图源：Public Domain
于是她把诊所开到了一水之隔的奥克兰市(Oakland)。地震后清朝驻旧金山领事馆也搬迁到了奥克兰市。当得知梁细苏为在地震中失去的毕业证书很难过后，清朝领事为她写了证明，帮助她从母校申请得到一张新的毕业证书。这是梁细苏书写的申请书，带有公证员签名与盖章。[5]
图6. 梁细苏要求重发毕业证申请书
图源: University of Pacific
图7. 1875年前后旧金山唐人街牙科诊所
图源：Marilyn Blaisdell Collection
图8. 1907年旧金山记者Ruth Berg关于梁细苏的长篇报导
抗击性别歧视，还要抗击族裔偏见
然而1908年 5月3日的《费城报》(Philadelphia Press）却用侮辱华人的字眼“Chink”来称呼梁细苏和第一位毕业于美国医学院（密歇根大学）的中国女医生石美玉。
图9. 用种族歧视性语言称呼中国医生的报纸文章标题
文章发表2个星期后，另外一家费城报纸《费城询问报》(Philadelphia Inquirer)却赞扬这两位中国女性医生为“真正的新型妇女” 。并且用两位年轻华人女子当医生的事迹批评性别歧视。 赞扬 梁细苏“克服传统偏见，成为口腔医生”
图10. 赞扬梁细苏的文章标题
同年，1908年5月10日的《巴尔的摩太阳报（Baltimore Sun）》发表一篇名为：“唯一一位华人女性口腔医生”的文章。文中说：梁细苏医生感叹：“这是个神奇的国家，能让一个贫穷的女孩从事这行（医学）。但是我不会在这里待很久，就会回到故乡，把我学会的技能服务于那里的民众。”
成婚育子 牙医协会
然而细苏并没有回到广东。
1909年梁细苏嫁给了广东中山县出生的欧阳干华(1872-1962，字琴轩，英文：Gun Hua，Gon Wah, Com Hin, Nam)。欧阳干华是清朝第一批留美幼童，清朝外交官欧阳明(辉庭) 的长子。梁细苏此前休假时在香港结识了欧阳干华。
梁细苏担任旧金山唐人街华人牙医俱乐部财务，这张照片摄于1909年。
图10. 旧金山唐人街华人牙医俱乐部成员合影，1909年
图源：梁细苏后代收藏
1910年，梁细苏又把诊所搬回了旧金山华埠的斯道客顿街1108号（1108 Stockton St）。她也加入了华人卫理公会主教教堂（Methodist Episcopal Church）。
1913年11月5日大儿子（Edwin Owyang，1913-2002）呱呱坠地，1919年1月2日二儿子（Eric Owyang，1919-1993）出生了。两个儿子长大后均进入加州伯克利大学（UC Berkeley）读本科。长子后被旧金山医学院(UCSF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San Francisco)录取。二战期间长子在美军医疗队任职并荣获紫心勋章等三项奖章。退役后在唐人街行医40年。梁细苏的次子1941年毕业于药学院。1960年代中期，他成了旧金山医学院附属医院的主任药剂师，后在旧金山医学院任教。
图11. 梁细苏长子Edwin Owyang与妻子合影：
图源：梁细苏后代收藏
图12. 梁细苏次子Eric Owyang
图源：梁细苏后代收藏
为了便于照料年事已高的养母尼克森夫人，梁细苏把她接到家里和自己一起住。 1915年，尼克森夫人病故，葬礼在伯克利举行。
1929年5月11日的一天，梁细苏带着儿子走在旧金山市区的格兰德街上（Grand St.）时，突然被一辆失控的汽车撞到墙上而身亡。
从她1905年毕业到这一天，梁细苏走完了仅仅14年的口腔科医生的一生。
图13. 梁细苏中式传统服装照
图14.梁细苏西式服装照
图源4：梁细苏后代收藏
梁细苏：美国性别平等与族裔平等的里程碑
梁细苏毕业的5年前，第一位黑人女性口腔科医生艾达（Ida Gray Nelson Rollins）毕业于密植根大学。[6]
图14. 第一位黑人女性口腔科医生艾达
图源：Public Domain
直到今天，密植根大学每年都颁发以 艾达命名的多元化奖。
图15. 密植根大学颁发以艾达命名的多元化奖
图源：密植根大学
而美国第一位女性口腔科医生露西（Lucy Hobbs Taylor）毕业于1866年的俄亥俄口腔医学院（Ohio College of Dental Surgery）。[7]
图16. 美国第一位女性口腔科医生露西
图源https://en.wikipedia.org/wiki/Lucy_Hobbs_Taylor#/media/File:Lucy_Hobbs_Taylor.jpg
露西曾两次申请口腔科医学院，但均由于性别原因被拒绝。直到1865年学校取消了禁止录取女性的规定后，她才得以入学。
美国口腔业内设有露西奖，以纪念第一位拿到美国口腔医学学位的女性，来弘扬和鼓励口腔医学界的性别平等。
梁细苏生活年代正逢美国严格执行《排华法案》。在家人和养母尼克森夫人的支持下，梁细苏才得以克服重重障碍，成为第一位美国华人女性口腔科医生，她不仅是美国华人的榜样也是当时美国妇女争取平等地位的榜样。
今天，她的母校旧金山太平洋大学（University of Pacific ）和密植根大学口腔博物馆，依然在讲述着这位华裔女性医学先驱不平凡的一生。
图17. 梁细苏母校展出她的照片
图源Arthur A. Dugoni School of Dentistry
本文由方强编辑
注
- Berg R. The only Chinese woman dentist. San Francisco Sunday Call. September 15, 1907:11. http://chroniclingamerica.loc.gov/lccn/sn85066387/1907-09-15/ed-1/seq-11/.
- Ibd.
- Ibd.
- The Philadelphia Inquiry 17 May 1908, page 7
- https://www.newspapers.com/image/legacy/168222231/?terms=%22Sai%20So%22&match=1
- https://contactpoint.pacific.edu/2015/11/faith-sai-so-leong-first-chinese-american-graduate/
- “Dr. Sai So Leong Is Only Chinese Woman Dentist “ The Baltimore Sun（Baltimore, Maryland），May 10,1908, p18
- https://www.ohsu.edu/womens-health/women-who-inspire-us-ida-gray-nelson-rollins
- https://www.kshs.org/kansapedia/lucy-hobbs-taylor/15500
English Title and Summary：Faith Sai So Leong, the First American Female Dentist of Chinese Descent
Faith Sai So Leong (1880-1929), was the first Chinese American woman to graduate from a school of dentistry and become a dentist in the United States. She set up her dental clinic in San Francisco Chinatown and after 1906 Earthquak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