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倩
编辑：郑婕妮
引言：
华人在哪一年把春节带到了美国？早在1785年就有三名华人踏上了美国这片土地：亚成，亚全和亚官。他们是美国商船“智慧女神号”（Pallas）上的水手。
然而最早的春节记录是在1859年，也就是清朝咸丰九年。那时华人远渡重洋去加州淘金已经10年了。加州的玛利维尔镇（Maryville, California）2月2号的报纸上有一条消息，标题是“中国新年” [1]：“昨天，也就是2月1日，中国人在某种程度上庆祝了他们的新的一年的开端。他们燃放爆竹，而且喜气洋洋.”
图1.1859年北加州玛利维尔华人庆祝春节的新闻
图2. 1890年，加州玛利维尔华人从中国运来的金龙。
图源：加州玛利维尔华人博物馆
美国东部最早的大型春节活动
11年后，美国东部新泽西的贝尔维镇（Belleville, NJ）上举行了隆重的庆春节活动。从纽约乘火车。事情要从一年前的犹他州说起：1869年5月10号，第一条横贯美国东西部的太平洋铁路竣工了。这条铁路是林肯总统的梦想，可惜林肯没有活到这一天就被刺杀了。这条铁路最艰苦的段落是加州境内内华达山脉，大部分劳工都是华人。
1870年9月，也就是这条铁路竣工一年后，80多名从旧金山登上火车的华工在新泽西下了火车，卸下行李。原来是新州贝尔维镇的一家蒸汽洗衣厂老板雇佣了他们。4个月后，这些华工们迎来了他们到东岸后的第一个春节，工厂特地给放了三天假，于是，他们从1871年起至少延续到1876年，每年春节举办隆重的庆祝活动。
1871年的春节是2月12号。
19世纪纽约图画周刊社的版画家描绘下了1876年2月12日华人庆祝春节的场面。
图3 1876年贝尔维镇华人庆祝春节
图源3：Leslie’s Weekly Illustrated Newspaper of NY
下面这张图就是蒸汽洗衣厂大院，左侧那栋是宿舍楼，楼顶迎风飘扬着清朝的龙旗，很多华工趴在窗户上看热闹。右侧一栋为车间大楼，楼后耸立着比三层楼还高的烟囱。很多美国人还是头一次看见放鞭炮，孩子们听到爆竹鸣响更是兴高采烈。
图4. 贝尔维华人春假放爆竹
图源4：Leslie’s Weekly Illustrated Newspaper of NY
华工们邀请了两三百名美国人来参加活动，甚至连曼哈顿的其他族裔也赶到贝尔维镇来看热闹。华工还拉起乐队，除了中国民歌，还演奏了好几首美国歌曲，如《洋基歌(Yankee Doodle)》《老百年(Old 100th)》《离开了我的姑娘(The Girl I Left Behind)》。
图5. 贝尔维华人乐队
图源5：Leslie’s Weekly Illustrated Newspaper of NY
当年，当地的报纸是这样描写这80几名华工办的春节活动的：“华人举办了一个新奇的庆祝活动，欢度自己的新年。”为了过好年，平日辛勤节约的他们下了不少血本。据悉，1876年的春节，他们花了1500美元来搞活动，当时工人每月的工资是30美金，也就是说，这等于一个工人足足4年的工资。
逢年过节，烧香拜祖必不可少。贝尔维的华人也带来了神龛。
图6. 贝尔维华人拜佛
图源6：Leslie’s Weekly Illustrated Newspaper of NY
华人还准备了水果、自制糕点、柠檬水等等，桌上摆着水仙花、煤油灯，墙上挂着中国书法、乐器和草帽，邀请当地美国人去来和自己一起过年。当地报纸上说：“所有参加春节活动的人，都感受到了美好的祝福。”
图7. 贝尔维华人甜点招待美国客人
图源7：Leslie’s Weekly Illustrated Newspaper of NY
值得一提的是，上面这四张木刻版画，发表在一家知名的报纸上：纽约莱斯周刊（Leslie’s Weekly Illustrated Newspaper of NY）。制作这些的版画家博格豪斯（Albert Berghaus）是美国当时著名的版画家[2]，专门画重大历史事件，连肯尼迪总统夫人都收藏了该画家的作品。详见：华人东移系列二：洗出一个又一个唐人街https://mp.weixin.qq.com/s/SP5-fkOa5cDzE6oguE2prA
怀俄明州煤矿镇华工舞龙庆新春
太平洋铁路通车后，联合铁路公司在石泉镇(Rock Spring, Wyoming)陆续雇佣了很多华工。1885年该镇上华人在600人以上。
1896年，石泉镇华人春节舞龙照片被做了美国明信片：
图8. 石泉镇华人春节舞龙的明信片
图源8. Sweet Water County Historial Society
图9. 1896年春节石泉镇华人舞龙
图源9. Sweet Water County Historial Society
而就在11年前，这个煤矿镇上刚发生了一场震惊中外的屠杀华工惨案。详见“石泉大屠杀始末：火海中的华工。百年的沉痛”https://mp.weixin.qq.com/s/stXy91qzYwl1cHWdTQ_WEg
旧金山无疑是最大的春节城
1871年春节，就在贝尔维华人第一次庆祝春节的时候，“哈珀周刊”杂志刊登了旧金山华人那一年的春节街景.
图10. 1871年春节旧金山唐人街
图源10. Harper’s Weekly, March25, 1871 P.260
图11. 1875年旧金山华人欢庆春节，前排左一人准备放生，这是春节习俗
图源11：Frank Leslie‘s Illustrated Newspaper dated March 6, 1875. Image titled “A Street Scene in the Chinese Quarter of San Francisco, California, During the Celebration of the Chinese New Year”
图12.采办年货
图源：Harper’s Weekly 1880 Dec 10 P.74
图13.傍晚点燃红灯笼
图源：Harper’s Weekly, 1880 Mar20 p.188
图14. 鞭炮鸣响之际，亲友之间互相恭贺新春
图源：Harpers Weekly本文开头提到的，1859年也就是160年前最早庆祝春节的玛利维尔镇，春节锣鼓百年未停，下图是该镇20世纪中期的春节舞龙表演。
图15. 20世纪中期的春节舞龙表演
图源15：The Chinese American Museum of Northern California
黄石公园地区4名华工过年，却惨遭喷泉烫死
1889的2月4号开始，美国多家报纸都转载了一条异常悲惨的消息：4名华工被突然爆发的温泉烫死[3]。这条消息甚至在2月18号被英国伯明翰每日邮报转载。
图16. 华工被烫死的消息
图源17. 威斯康星州水城新闻报报道
黄石公园附近有不少矿区，有个名叫“叶盛”的华人洗衣工在峡谷镇（Canyon City）矿区以洗衣谋生。他在一个温泉的边上搭起了帐篷，洗衣生意做得挺不错。1889年的春节是1月31日。大年三十是个礼拜三，叶盛约了另外3个在附近矿区干活的华工来他的帐篷一起过个年。寒冷中，4个天涯沦落人放了鞭炮，拜了神，喝了酒。万万没有想到骤然间温泉喷发到100英尺高度，水柱的轰鸣声中夹杂着尖叫，叶盛的帐篷被冲到半空，附近矿工跑来时，看到的是温泉水柱喷发到了100多英尺，直到三个小时后才歇停。后来四个华工的尸体被找到。详见：谁是最早到黄石公园的华人？https://mp.weixin.qq.com/s/xG6Eh1sIWmLDMpV5vbQ1eA
1870年，奔波中的春节
1870年1月22日，哈珀周刊登出了这副版画。
这是250名华工小心翼翼走在结冰的密苏里河面上。1869年5月太平洋铁路竣工后，美国南方的铁路公司从旧金山招募华工修建德州的铁路。当时，需要走下火车，乘船渡过密苏里河，去对岸衣阿华州的火车总站(Council Bluffs, Iowa)搭乘火车。然而，华工到达时河面已经封冻，衣衫单薄的华工只好用扁担挑着两个箩筐里的行李走在木板铺出来的路上。从旧金山到德州，路上需要辗转与火车，轮船之间。1870年的春节是1月30日。这250名华工只能在路上渡过这一年中最大的节日。
图18。 250名华工穿过密苏里河，去德州修铁路
图源18：Harper’s Weekly. Jan 22 1871
1944年春节，来自美军丹佛空军基地的“恭贺新年”
1941年12月日军偷袭珍珠港后，美国正式对日宣战，中国美国结成盟国。
1943年12月,《排华法案》被废除。
1944年1月24日美军丹佛空军基地训练部助理主任斯诺登（Snowden）与中国飞行员学生合影并 写下“恭贺
新年“的注音。同时斯诺登记载了该照片被刊登的媒体与时间：“1月25日星期二由丹佛邮报（Denver Post）、落基山新闻（Rocky Mountain News）、美联社（A.P.）、INS（国际新闻社）扬基军队周刊（Yank）、军队时报（Army Times）刊出”。
根据《寻找尘封的记忆》的作者李安女士介绍，二战期间，中国向美国派遣了3553名空军学员。
1962年春节游行，尼克松现身唐人街
1962年也就是六十年前的那个虎年， 旧金山华埠商会举办春节游行活动。时任联邦参议员的尼克松正在竞选加州州长职位。他察觉到华裔美国人社区开始崛起，于是借春节游行之际来唐人街造势。尽管那一年他并没有当上州长，然而六年后他当选美国总统并于1972年连任。两年后由于水门事件被迫下台。旧金山侨领容兆珍(1912-1987)和尼克松同为二战退伍军人， 俩人还曾在尼克松的律师事务所合影。容兆珍是尼克松的支持者，春节游行就是 容兆珍亲自为尼克松驾车，坐在驾驶座边上的是 容兆珍的妻子李如心。另外一侧是尼克松长女Tricia Nixon。 容兆珍是太平洋铁路华工后代，女儿虞容仪芳(Connie Young Yu)则是著名美国华人历史学家。
图 19: 1962年尼克松借旧金山春节游行时为竞选州长造势
图源 19: 旧金山公共图书馆
美国邮政总局也过春节
美国邮政总局是美国联邦政府机构。从2008年开始，每年春节 美国邮政总局都会发布一套恭贺新禧的邮票。这是2017年春节发布的邮票。
图20。 2017年春节邮票
图21. 2022年美国邮政总局发布的虎年邮票
图源21 美国邮政总局
奥巴马恭贺新禧
奥巴马2009年一月就任美国总统，从2010年开始华人习惯了看到来自白宫的春节祝福。2010年的春节祝福是在白宫的中国瓷器厅录制的。
图 22. 奥巴马2010年春节祝福
图 源22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E31HgmYt8X8
后记：
150年前描述华工渡过冰冻密苏里河奔赴德州修建铁路的版画，经过电子着色后更加栩栩如生。这副画作为装饰画和拼图（puzzle）在市场出售。这幅画带着我们重温那个历史时刻，述说着一个美国故事：就是这些戴草帽，用扁担挑着行李的人开垦了这个国家。
图23. 1870年1月，250名华工穿过密苏里河，奔赴德州修铁路
图源23：Harper’s Weekly
2022年1月18日，马丁路德金纪念日后的第一个早上，新泽西州长就签署了把亚裔历史纳入该州教学大纲的法案。早在2021年，伊利诺伊州和内华达州已经通过了类似的法律。
虎年的祝福：
春节的锣鼓和飞舞的金龙在这块土地上已经喧笑了160个年头，二十一世纪的美国华人有责任让我们的故事越来越嘹亮.
美国是一个移民国家，各个移民群体的历史铸造出这个国家历史，每个群体的文化传统也融汇成美国的多元文化。
注释
- Daily National Democrat (Maryville, California) page 2, Feb 2,1859
- https://en.wikipedia.org/wiki/Albert_Berghaus
- Santa Cruz Surf , Santa Cruz California, Feb. 4, 1889 Monday Page 1
Title in English: How the Chinese New Year Were Celebrated in America 160 Years Ago ?
Chinese New Year Celebrations were depicted in American media starting in year 1859. Through these images, we can see how early Chinese Americans celebrated their most important holiday by taking a few days off from their yearlong hard work.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