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沼泽地的开垦者
水文 (Zhida Song-James)
我第一次注意到加利福尼亚三角洲是因为它在加州水系统中占有非常重要的位置。在与一个加州出生的同事聊天中，他随意提到三角洲曾经有过华人农场，引起了我的兴趣。现在的三角洲是加利福尼亚州最为富饶的农业地区之一。华裔移民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一百多年，他们在加利福尼亚三角洲的历史是贡献与歧视交织的历史，是关于开创、坚韧和奋斗的故事。19世纪下半叶和20世纪初来到加利福尼亚的华裔移民曾面临许多挑战和歧视，但他们仍对该地区的开发和繁荣做出了不可替代的深远贡献。
本文分成两部分。第一部分叙述华人开垦三角洲的经历。
萨克拉门托-圣华金三角洲
加利福尼亚三角洲是一个面积达1,100平方英里的广阔内陆三角洲。它形成于萨克拉门托和圣华金两条河流的交汇处，因此也被称为萨克拉门托-圣华金三角洲 （Sacramento-San Joaquin Delta）。三角洲是由纵横交错的大小河道水沟和被沼泽环绕、当地称为“岛”的较高地面组成的，其海拔仅略高于海平面，有些地方甚至低于五英尺。从下游的太平洋倒灌进的潮水和来自两条大河溢出的洪水，周期性地将这片低洼地区淹没。频繁淹没影响了土壤成分。一万多年来蒲草和芦苇等沼泽植物的反复生长、死亡和分解，形成了称为泥炭的有机土壤，覆盖三角洲。
开垦之初
自1849年起，联邦政府连续三年颁布了联邦沼泽土地法，在美国开启了开垦湿地的篇章。这些法律允许各州出售公有的沼泽土地，并用所得收入来资助这些土地的开垦和改良，如建设堤坝和疏浚排水沟等。1855年，加利福尼亚立法机构通过法案，授权州政府以每英亩1美元的价格将萨克拉门托-圣华金三角洲的沼泽地分块出售，每块上限为320英亩。1859年，这上限提高到640英亩，以吸引更多人参与将这些沼泽地改造成农田。同年，加州更进一步取消了土地面积限制，以加快开垦的进程。1
这一举措吸引了投资者和土地经纪人， 纷纷来到三角洲 购买大片土地。1869年，潮汐开垦公司（The Tide Land Reclamation Company）一举买下了12万英亩土地。他们打算以低价购买沼泽地，改造成可供耕作的土地后以以高价出售，从中获得巨额利润。他们购买的沼泽地价格仅为每英亩1.50美元，预计开垦后的土地价值可达每英亩75美元，利润将非常丰厚。然而，一开始由于劳动力短缺，开垦工作进展缓慢，直到华人移民到来后才有所改善。到1871年，潮汐开垦公司拥有的土地面积已经增加到25万英亩。2
从高山修路到沼泽筑堤
第一条横贯美国的大陆铁路完工之后，被中央太平洋铁路公司解雇的大量铁路华工需要找到新的工作。他们中的许多人曾在广东省水网密布的珠江三角洲务农，具有将这片沼泽地改造为农田所需的技能和经验。1870年华工已经被广泛雇用从事开垦。三角洲土地虽然肥沃，却时时面对淹没造成的侵蚀和随之而来的土壤流失。他们的首要任务是建造堤坝，以保护较高的岛屿免受洪水侵袭。 华工们就像他们在建造横贯大陆铁路时一样，通过劳工代理人为开垦公司工作。这些代理人成为华工事实上的老板。他们与开垦公司谈合同，雇佣劳工，组织和管理华工，支付工资老板们通常提供伙食和简陋的临时营地供华工居住。开垦公司喜欢这种制度，因为它简化了他们雇佣和管理大量劳工的手续，减少了竞争，降低了成本。
华工们几乎建造了潮汐开垦公司拥有土地上的所有堤坝。1876年时参与修建堤坝的华工多达3000名。那时挖掘机械尚未广泛应用，华工们使用的是铁锹、手推车、木夯和土篮子等工具。他们“在沼泽上筑坝，疏通排水沟，建造闸门，修建河堤”。3 这些人工修筑的堤坝非同小可：它们通常底部宽8 到20英尺，高度为4到6英尺，顶部宽为3到6英尺。这些堤坝环绕整个岛屿，保护了堤内土地免受洪水侵袭。4 华工们还完成了更多费时且艰苦的工作：排干堤内泥水，清理密集的水生植物，打破板结的泥土，平整成为可耕种的土地。
华工的工作得到了潮汐土地开垦公司以及其他人的认可。在加州各城市排华情绪日益高涨，“中国人必须离开”的声浪甚嚣尘上中，加州立法者成立了调查中国移民状况的委员会。潮汐土地开垦公司的主要投资者乔治·D·罗伯茨 (George D. Roberts) 对委员会明确表示，华工是优秀的劳动者；如果没有他们的努力，三角洲的开垦几乎是不可能的。5 在1876年提交给美国参议院外交关系委员会的报告中，本杰明·S·布鲁克斯 (Benjamin S. Brooks) 作证道：“华工开垦了这些土地，他们修筑堤坝，在白人不愿意涉足的泥水中坚韧地工作；可以说，他们‘创造’了财富，因为他们做了那些如果没有他们就不会有人去做的工作。”6,7 的确，据估计，潮汐开垦公司仅从雇佣华工开垦的4万英亩土地上获得的利润就达100万到200万美元之间。8
遗憾的是，这样的证词和事实曾经在历史中被抹去。 筑堤华工对于开发和保护三角洲农田至关重要。仅在1860年至1880年，他们就排干沼泽，开垦了8.8万英亩的富饶的泥炭土壤，使之成为适合种植业的农田。他们种植了柳树，利用其根部加固堤坝并防止侵蚀。不仅如此，为了保护堤坝他们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1885年冬天，几个岛的堤坝在破记录降雨后被冲毁。洪水对罗伯茨岛（Robert’s Island）造成了特别严重的破坏。四名中国工人和一名白人工程师在修复堤坝时不幸溺水身亡。9
随着越来越多的机械引入，这些早期由人工筑成的河堤得到不断翻修和加固，水道也不断疏浚。1930年堤坝和排水系统全部完工。现在三角洲 有大约55个在堤坝保护下的岛，这些堤坝和其他水利设施都由陆军工程兵团萨克拉门托军区维护和管理。
参考文献
1. Daniel D. Arreola, The Chinese Roles in the Making of the Early Cultural Landscape of the Sacramento-San Joaquin Delta, 1975, P2. Accessed June 9, 2023. CAgeographer1975_p1-15.pdf (csun.edu)
2. Alan M. Paterson, Rand F. Herbert and Stephen R. Wee, Historical Evaluation of the Delta Waterways, Final Report, Prepared for the State Lands Commission, P7, 1978.
3. George Chu, Chinatowns in the Delta: The Chinese in the Sacramento-San Joaquin Delta, 1870–1960, California Historical Society Quarterly 49, no. 1, P24, 1970.
4. Philip Garone, Managing the Garden: Agriculture, Reclamation, and Restoration in the Sacramento-San Joaquin Delta, California State University Sacramento Center for California Studies, Delta Narratives: Saving the Historical and Cultural Heritage of The Sacramento-San Joaquin Delta, Garone P26. 2015.
5. U.S. Congress, Report of Joint Special Committee to Investigate Chinese Immigration, 44th Congress, 2nd Session, Senate Report 689, 1877, P436-441.
6. Benjamin S. Brooks, The Chinese in California, Report Delivered to the Committee on Foreign Relations of the U.S. Senate, San Francisco, 1876, no page number.
7. Arreola, P3.
8. Jennifer Helzer, Building Communities – Economics & Ethnicity, California State University Sacramento Center for California Studies, Delta Narratives: Saving the Historical and Cultural Heritage of The Sacramento-San Joaquin Delta, HelzerP19, 2015.
9. Sylvia Sun Minnick, Samfow: The San Joaquin Chinese Legacy. (Panorama West Publishing), 1988, P15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