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倩
引言
在美国排华风起云涌的年代，商家如何利用排华口号来推销产品？
图1. 魔力洗衣液广告， 图源：https://www.loc.gov/resource/pga.02758/
是政治漫画还是商业广告？
阅读美国排华史的时候几乎总会看到这副画。身着星条旗的山姆大叔是美国的化身，足蹬黑皮靴把华人踢下山崖，逃命中丢下的木盆显示他们以洗衣为生。远处海面上的帆船和幸灾乐祸的太阳宣告着华人的下场是“滚回去”。山姆大叔身后有个海岸边防哨所，屋顶上的美国旗迎风招展。这幅画的主题很清楚：华人必须“滚回去”。1882年美国国会通过了《排华法案》，而这幅画出版于四年后的1886年。然而这并不是一张政治漫画而是一个商业广告。
商业广告怎么活像一副政治宣传画？
1880年的人口统计显示美国有约11万华人，集中在美国西部。由于民间排华情绪和各种排华立法，华人被禁止进入美国，并被禁止加入美国籍，工会要求资方不许雇佣华人。在这种情况下，洗衣就成了华人最普遍的生计。由于他们靠手工洗衣、自然晾干，当时约100多美元就可以开一个洗衣店，由几个人华人合伙经营。当时很多华人在农场或捕鱼业谋生，也有华人在美国人家当厨师，仆人，总之十九世纪后半期开始，洗衣成了美国华人的主要谋生手段之一。
那个时代的洗衣液主要成分是碱水。约在1886年乔治迪(George Morris Dee, Feb.1840-13 April 1936)用一种高质量的碱水推出一款新式洗衣液：魔力洗衣液。恰逢美国排华运动正处于最血雨腥风的年代，而洗衣恰恰是华人赖以生存的行业，于是用排华口号来推销洗衣液，就巧妙地搭上了政治风向的顺风车，自然推动洗衣液热卖。
让我们看一下这幅广告的文字：
图2. 魔力洗衣液（局部1），图源：美国国会图书馆
画面上华人的辫子被丑化成动物尾巴，手指也如同动物爪子
图3. 魔力洗衣液（局部2），图源：美国国会图书馆
图4. 魔力洗衣液（局部3），图源：美国国会图书馆
谁是这个广告背后的商人？
乔治-迪（George Morris Dee， Geo. Dee）是一个爱尔兰移民商人。 他1840年2月出生于爱尔兰的凯瑞（Kerry）, 1936年4月13日逝世于俄勒冈州波特兰市。乔治迪本人就担任一个劳工联盟的主席。
约1886年乔治-迪开了一家工厂，生产碱水用来洗涤衣物。由于当时市场上碱水质量不如他的产品，于是乔治-迪的洗衣液生意蓬勃发展【1】。该工厂设在伊利诺伊州的迪克逊市，距离芝加哥车程两小时。
套路：搭上排华的顺风车来推销商品
排华情绪在1870年代高涨，1882年《排华法案》通过后，连续几十年美国西北地区连续爆发暴力驱逐华人的事件。【2】而利用排华情绪为洗衣产品做商业推广，成了那个时代的惯用手段。
看看洗衣机广告如何利用1870年代的排华情绪推销的：
“无敌洗衣机”（Peerless Wringer）工厂1875年建于俄亥俄州。这是一副发表于纽约的商业广告。画中美国人是当时爱尔兰移民科尼（Denis Kearney 1846-1907），他是加州排华工会领袖，为了把排华推广到全美国，他亲赴美国东海岸大城市发表演说。
图6. “无敌洗衣机”广告，图源6 Digital Commonwealth
画面上方文字：有了“无敌洗衣机”，华人问题就迎刃而解。画面上是科尼用洗衣机把华人卷进机器.【3】
底部：阿胜动作慢但是听话。问题解决了，华人必须滚回去。（A Sin 华人常见的名字-作者注）
1870年代就在“无敌洗衣机”走向市场的同时，塑胶领子也开始进入消费者市场。
塑胶领子和塑胶袖口不仅美观而且不用洗涤。
图7 塑胶领子，图源7. https://id.pinterest.com/pin/829577193848923270/
与魔力洗衣液和洗衣机一样，塑胶领子减轻了洗衣的负担。塑胶领子商家们自然借力于排华的力量来让产品走红。
图8。“不再需要中国廉价劳工” ，
图源8 National Museum of American History Archives, Washington, D.C.
这幅推销塑胶领子和塑胶袖口的广告出版于1882年。倒扣的洗衣盆和散落在地上的浆衣淀粉寓意着洗衣华工失业的处境，揉着眼睛的华工为丢掉生计愁苦不堪。站立的女人是发明女神。她左手扶着的盾牌上写着“发明”，右手有力地指着远方让华人离开美国。她身后墙壁上写着：“不再需要廉价华工了，塑胶领子，袖口，胸衣。“ 华工背后站着的是山姆大叔，是美国的象征，他的上方标牌写着：”华人洗衣店“。图片最下面写着：墙上手写字迹内容为：“奥赛罗的职业没有了“（这句话来自莎士比亚的著作。-作者注）【4】
图9. 塑胶领子广告， 图源9 https://www.digitalcommonwealth.org/search/commonwealth:x633f454f
图中主人模仿华人说英语：“很多脏衬衫，你上次还欠我三美元，要不约翰不洗了。“
“看看这个塑胶领子和袖口，约翰（John, John Chinaman-对华工的蔑称）你皱眉头撅嘴也没用，塑胶不用洗。约翰你带着你的辫子走吧。“【5】
这个纽约下城唐人街附近Donaldson Brothers公司广告，挖苦华人乘坐洗衣木盆回中国，英文是模仿华人说英语的口音：“不用你洗洗啦，美国人现在穿胶质袖子和胶质领子了。”
1871年，新式熨斗问世：手柄不烫手，双头尖形。商家没有忘记用排华口号来推销这个新产品。
结尾
1880年的人口统计显示美国有十一万华人，当时美国全国总人口是五千万。排华作为一场政治运动，自然被商家利用来推销洗衣行业产品。这些商业活动进一步推动排华。一个没有政治力量，没有话语权，没有经济地位的族群遭受铺天盖地的暴力攻击与语言污蔑。1882年《排华法案》成了联邦立法后，美国西北地区连续几十年暴力排华包括击毙华人，暴力驱逐华人离开居住地或工地，纵火烧毁唐人街。。。
商家将广告政治化仅仅是那场轰轰烈烈排华运动中的冰山一角。
在一个种族歧视拥有联邦和地方法律保护的时代，少数族裔没有平等可言。直到1964年《民权法案》的制定，美国才在法律框架下确定了族裔平等。
（此文由焦凡做文字修改。）
注释
- Dixon Evening Telegraph（Dixon, IL）Dec. 19 1891, Page10
- Jean Pfaelzer ，Driven Out: The Forgotten War Against Chinese Americans Hardcover – Random House; 1st edition (May 29, 2007)
- https://www.digitalcommonwealth.org/search/commonwealth:x633f351d?view=commonwealth%3Ax633f353z
- https://ahlstromappraisals.com/art-history-blog//no-more-washee-washee
- https://www.digitalcommonwealth.org/search/commonwealth:x633f454f
English Title: When a Laundry Detergent Met the Chinese Exclusion
Summary in English:
During the Chinese Exclusion era in 19th century, the laundry products advertising took advantage of the anti-Chinese sentiment for marketing purpose. Thus, these commercials also assume the role of political cartoons to aid the racist campaig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