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平馨
2021年5月，我上高中四年级，随着反亚仇恨罪在美国的上升，我感到我们迫切需要谈论亚裔美国人的历史，而且要给人们讲授这段历史，这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我认识到今天大量的仇亚罪行并不新鲜，它是一个更大的、反对亚洲人暴力的历史潮流在今天的重演。我马上给高三时教我美国史的老师写了邮件，他很快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在他的班上讲记念陈果仁这个题目。
我先简要综述了亚裔美国人历史，然后对陈果仁（Vincent）的个案做了深度的介绍。当我问同学们谁听说过陈果仁的名字，下面没有一个人举手。我感到震惊而且难过，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故事！没有人知道他因为他的肤色而被棒球棒打死，也没有人知道他的死被历史书抹得干干净净，以至于后来都没有人知道他。
陈果仁的故事值得学习，不仅因为针对亚洲人的种族暴力一直持续到今天，我们还没有从我们的历史中充分吸取教训，还因为陈果仁之死引发的抗议活动揭示了泛亚团结、集体行动以及社区动员的力量。
谁是陈果仁？
陈果仁在6岁那一年由陈大卫和陈丽丽夫妇从中国领养。1他的童年好友盖瑞柯武在纪录片《谁杀害了陈果仁》中说，陈果仁很快就适应了新的国家，美国的学校环境。2用盖瑞的话来说：“我想他适应得很好。他学习美国人的方式，而且不会因为是中国人而被弄得七零八落的，他有很多朋友，也有很多女性朋友。人们很快就能接受他。他特别有幽默感，他总是大笑。”
图1：陈果仁照片。由美国公民正义组织提供照片。
Source:https://www.nbcnews.com/news/asian-america/who-vincent-chin-history-relevance-1982-killing-n771291
陈果仁的父母：大卫和丽丽，在亚洲移民能找到工作的行业里工作——洗衣业和饭店。3 陈果仁毕业时，白天做绘图员，周末做饭店服务员来帮补家用。他盼望着结婚，找一个好的工程师工作，生孩子。1981年，他爸爸去世了，妈妈成了孤身一人。妈妈打算儿子结婚以后就遵行中国人传统和儿子、儿媳住在一起。
谢汉兰(Helen Zia)是陈果仁案子的关键人物，她是一位记者和活动家，她在她的书中描述，陈果仁不太知道美国对亚洲人的种族暴力，4 但是他看到了他的移民父母的艰辛，父母俩人在到达美国时就忍受着种族主义。陈丽丽在纪录片“谁杀害了陈果仁”中这样回忆道：“邻居孩子看到我们在地下室就会对我们做怪脸。他们伸出舌头做出好像把我们喉咙切开的样子。” 5她还描述一个例子：“刚刚来这里的时候我啥也不懂！我丈夫喜欢带着我到处去看看。我们去看棒球比赛。当人们看到华人坐在里面他们就踢我们并咒骂我们。我后来再也没有回去了。”这种负面情绪非常常见。随着日本汽车业的进口增长这种公共反感亚裔的情绪高涨，人们普遍因为美国汽车业的不景气而沮丧心烦。
背景——崩溃的行业，日益上升的沮丧感，抨击日本
1978年，新石油危机引起油价上涨，底特律生产的耗油量很大的汽车需求量大大降低。6 从日本进口的汽车便宜、耗油少、可靠，这导致1982年底特律汽车行业开始崩溃，进入经济危机时期。失业率上升，工人极其沮丧。首先是工人被责怪，但不久以后工人和公司都发现了一个共同的敌人——日本人。
越来越多日本的或者被认为是日本的东西被攻击。由工会赞助的用大锤子捶打日本车变成了家常便饭。反日言论就像野火一样蔓延，并通过媒体强化。政治家和公众人物恶化了把日本人当替罪羊的情形，经常公开发表针对日本人的不负责任的讲话。正如谢汉兰 说的，她自己也在这个行业做过事，“长着一张亚洲脸的人就会感到危险。公司警告亚裔美国雇员不要去车间，以防被愤怒的工人当成是日本人而受到伤害。”7记者莎莉•热兹勒(Shelley Czeizler)观察到很多政治家“对日本政府和汽车制造者的言论子弹已经跑偏了，变成了打击美国国内的人。”8正是在这个背景下陈果仁被错误地认为是日本人，受到了罗纳德•易本斯(Ronald Ebens)的进攻。
被打的晚上
1982年6月19日，就在陈果仁婚礼前一周，他和朋友们去一个告别单身汉的聚会。9他们去的是一个叫炫目裤子(Fancy pants)的脱衣舞酒吧，在密歇根州底特律的高地公园区域。在大厅里易本斯，一个克莱斯勒汽车厂的工头，和他继子麦克•尼兹 (Michael Nitz)，一个被集体解雇的工人，因为不喜欢看到陈在那里，就骂骂咧咧：“就是你这种操XX 的人，让我们失去了工作”。他们在酒吧里打了起来，很快两人就被赶出酒吧。
陈和朋友们开车躲起来，但是易本斯和尼兹下决心要找到陈果仁和他的华人朋友们。他们雇了一个人开车带着他们在街上找“那个中国人”。10他们终于看到了陈和他的朋友们在伍德大道上的麦当劳店。易本斯偷偷潜到陈的身后，手里拿着路易斯纬而斯勒格(Louisville Slugger)的棒球棒。尼兹把陈果仁拖得倒在地上，他的继父易本斯挥舞手中的棒球棒打击陈的头骨四次，“就像他要来一个本垒打一样。”11 两个下班的警察看到了这一切。这惨无人道的致命暴打使陈果仁在住院四天后就离开了人间。
他的朋友们和亲戚应该是要参加他的婚礼的，但婚礼变成了葬礼。在纪录片中，陈丽丽回忆看到儿子没有知觉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我不停地哭着，我的儿媳妇Vicki在旁边抱着我。我一遍又一遍地叫Vincent，妈妈来了。你回答我呀，嘴巴动一动啊，动一动。让妈妈看看你。但没有知觉，我碰了他很多次。”12
让人愤怒的判决和其后的为正义而组织的行动
图2：诛戮结束了一对夫妇的梦，作者：Brian Flanigan.文章来自底特律自由出版社。星期四，1982年7月1日。感谢克里斯亭 崔和瑞妮 塔吉马-皮纳（Christine Choy 和 Renee
Source:https://www.mocanyc.org/2022/06/21/vincent-chin-40th-year-remembrance-june-19-23-1982/
底特律自由出版社在他们头版重点报道了这个事件，描述了陈果仁的生活，但因为还没有知道具体情况故没有提供细节。13底特律亚裔美国人很快就注意到了，即使很多人都可以感受到种族是这个杀人事件的一个因素，但是他们保持了沉默。这个社区还没有组织起来也还没有力量来采取行动。
然而，九个月后，潮流开始转向。 1983 年 3 月 18 日，报纸上出现了新的头条新闻，“82 年杀人案中被指控的两名男子获得缓刑”和“杀戮中国人的缓刑”。 两名杀手认罪，每人仅获得三年缓刑和 3,780 美元的罚款和三年内支付的法庭费用。14 法官查尔斯·考夫曼(Charles Kaufman)解释了他的推理：“这些人不是你送进监狱的那种人。 你应该惩罚罪犯，而不是犯罪。” 这轻描淡写的语气立即引发了底特律人的愤怒。 底特律自由新闻专栏作家尼基·麦克维特(Nikki McWhirter)写道：“你把种族主义的丑陋幽灵放了出来，在你的解释中暗示凶手的生命对社会具有巨大的持续价值，暗示他们比被杀受害者的生命更有价值…… 你是多么的粗鲁和炫耀； 多么冷酷无情，是的，不公正……”
华人社区被特别激怒了。很多与陈果仁一样是移民劳工阶级的家庭，被这不公正的事击碎了他们拼命想实现的美国梦。底特律新闻记者圣西娅·李(Cynthia Lee)采访了社区成员，他们都表示不相信是这样判的。15 亨利·易(Henry Yee)，一个当地很有名的饭店老板指出这个案子的不公正，说：“你就是杀了一条狗都要去坐牢啊。”一个心烦意乱的陈果仁的家庭好友哭诉陈的生命还不及一辆旧车。
陈果仁的母亲陈莉莉听到这个消息真是震惊而绝望。 她用中文给底特律华人福利委员会写了一封信，“这是最极端的不公正。 我心中悲痛，流着血泪。 我的儿子无法复活，但他是你们委员会的成员。 因此，我恳求你。 请让华裔社区知道，他们可以帮助我聘请法律顾问上诉，让我的儿子可以安息。”16受莉莉的信的启发，亨利易和金易（Henry Yee 和 Kin Yee）在宣判一周后召集了一次会，地点选在陈果仁曾经在那里当服务员的金星餐厅。大约三十人参加。 在场的半打律师构成了全州亚裔律师的大多数。 他们一致认为，一旦判刑，几乎无法改变判决，而且法律提供的选择很少。 房间里一片令人不安的寂静，唯一能听见的是房间后面陈莉莉的哭声。
图3：陈莉莉拿着儿子陈果仁的照片，1983年11月。
Source: https://www.vox.com/2022/6/19/23172702/vincent-chin-murder-fortieth-anniversary
图4： 谢汉兰安慰陈莉莉，陈在Ferndale新闻发布会上因为易本斯/尼兹审判会上的判决而哭起来。Pauline Lubens，底特律自由出版社。
在那一刻， 谢汉兰心想，她必须在做一名旁观的记者和积极参与所发生的事情之间做出选择了。 她犹豫了一下，举起手说：“我们必须让世界知道我们认为这是错误的。 我们现在不能不尝试就停下来。”17起初没有回应。 然后哭声停止了。 陈夫人站起身来，声音颤抖而清晰。 “我们必须说出来。 这些人把我儿子当动物一样地杀死了。但他们却自由了。 这是错误的。 我们必须告诉大家，这是错误的。”
在这些情绪的催化下，该小组决定继续前进。 律师们建议与量刑法官查尔斯考夫曼会面。 陈丽莎（Liza Chan） 是密歇根州唯一一位从事法律工作的亚裔美国女性，她自愿陪同陈莉莉和金易（ Kin Yee） 与法官会面。 谢汉兰承担了宣传亚裔美国人愤怒的消息并准备与法官的判决抗争的任务。 从一开始，女性就在这个案件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被愤怒的电话、信件和媒体询问淹没的考夫曼法官回避与他们会面。 丽莎开始寻找并采访证人，以重建在那个决定命运的夜晚事情发生的经过，以便陈莉莉夫人和社区可以评估他们的法律选择。 很快就很明显了，刑事司法程序的每一步都有失败，从警察、法庭记录到根本就没有采访大量的证人。
在金星（ Golden Star）的社区会议之后， 谢汉兰发布了第一份新闻稿。18 他们收到了许多回复并提供帮助，因此他们决定召开会议讨论下一步的行动。 他们的第一次会议在底特律福利委员会大楼举行，参加者包括来自底特律周边城镇的一百多名以中年、中产阶级为主的亚裔美国人。 出席会议的大多数是华裔美国人，但也有非华裔代表，包括日裔美国人公民联盟、大底特律韩国协会和菲律宾裔美国人社区委员会。 他们讨论成立一个泛亚组织，该组织可能会在陈果仁的谋杀案中寻求联邦民权调查。 而在这以前，美国从未有过任何涉及亚裔的刑事民权案件立案。
该小组的泛亚意图变得清晰，因为他们讨论了新组织的名称，并同意这个组织取名为“美国公民争取正义”（简称叫ACJ，下文同）。19 ACJ 的成立标志着第一个在全国范畴内明确倡导亚裔美国人的草根社区的形成。一种独特的泛亚身份开始形成。日本、菲律宾和韩裔美国人团体加入支持，白人和黑人也自愿参加，使这场争取正义的运动具有多种族特征。那天晚上，ACJ 起草了原则声明：
- 我们的司法和政府系统保障所有公民享有平等待遇的权利；
- 当一个人的权利受到侵犯时，整个社会都会受到损害；
- 亚裔美国人以及许多其他人群在历史上一直受到美国司法和政府系统的不平等对待。只有通过与所有人的合作努力，社会才能进步，才能成为所有公民的美好家园。
ACJ很快引起了当地媒体的关注；亚裔美国人过去还从来没有团结起来为不公正而抗议的先例。随着案件的日益突出，亚裔美国人被推入了给定的白人黑人动态，并引发了亚裔美国人的问题。如谢汉兰 所解释的，“我们试图解释说，我们承认并尊重非裔美国人在民权斗争中的的核心和主导地位，我们想显示我们不只是从他们的牺牲中受益而不给回报。另一方面而言，许多欧裔美国人对‘另一个少数族裔’站出来说话非常敌视或抗拒。这两种担忧的根本原因是一个挥之不去的疑问，即亚裔美国人在种族主义讨论中没有合法的地位，因为人们认为我们并没有真正遭受任何痛苦。”20
底特律很多社区成员都很支持渐成气候的亚裔美国人运动。非裔社区的人伞形底特律地区黑人组织迅速支持ACJ的努力，而底特律的NAACP分会（全国有色人种促进会底特律分会）就该判决发表了声明，这是全国最大的一个分会。几个著名的非裔美国人教会也给予支持。别的社区包括拉丁裔、阿拉伯裔和意大利裔，都给予了支持。一些妇女组织如“底特律妇女论坛”、“黑人妇女促进更好的社会”组织，以及一些地方政治领导人都支持ACJ。
起初，ACJ试图将谋杀与种族联系起来，因为已经有的证据还不足够证明是种族原因导致谋杀。事情的进展是当ACJ聘请的一名私家侦探报告说，炫目裤子的金发舞者瑞新克维尔（Racine Colwell）无意中听到易本斯(Ebens)对陈果仁说：“因为你妈的******，我们失业了。”21 在反日言论如此普遍的背景下，亚裔美国人知道说这话的易本斯的意思。ACJ律师和领导知道这些足以指控易本斯和尼兹侵犯了陈果仁的公民权利了。
在下一次ACJ会议中，有超过200人参加。从美国司法部来的一位发言人解释要得到联邦政府进行民权调查的难度。联邦调查局需要证明存在剥夺陈果仁公民权利的阴谋。通用汽车(General Motors)一位头发花白的工程师说:“如果我们试图追究民权案件，是否需要谈种族？” 22 他说出了集会中的难题——亚裔美国人算什么样的美国人？亚裔美国人过去从来没有被包括在关于种族的谈话中——他们自己也没有进入过这种对话。以种族来组织人群可能会导致白人机构对他们产生负面的看法。
当人们对此难题思考的时候，他们也分享令自己沮丧的个人经验——为何陈果仁的案子会触动了他们，令他们愤怒。一个计算机程序员说，“他们总是不提拔我，因为我是中国人。我已经培训很多刚刚大学毕业的白人男青年成了我上司。我从来不抱怨，但我的心在燃烧！这次发生了这个事，我一定要抱怨！我们的安静有什么意义？我们的孩子被杀死，而且是被这样对待的？我希望我可以更早就站起来，而且在我生命中能更早得多的时候就开始抱怨。”
谢汉兰回忆说，这个群体到会议结束时，就达成了共识：“如果要为我们的信念而战，就要进入民权和政治领域里。不管是否受欢迎——亚裔美国人要把我们自己放进白与黑的种族范式里面。”有了这个新发展出来的目的，ACJ开始发表他们发现的陈果仁的凶手对于他所讲的种族蔑称和评论。不奇怪的，他们马上遭到了反弹，反弹之一来自于白人中的开明人士如Wayne State University的宪法法学教授Robert A. Sedler 教授，这位教授相信民权法只是为保护非裔美国人而实施的，没有亚裔美国人什么事——亚裔被认为是白人。密西根的ACLU对陈果仁案子中的民权方面不感兴趣。
除了一些反弹，当地、全国以及国际上对ACJ的支持每天都在增长。这是亚裔美国人发起的事情第一次成为全国性的新闻。24 这个历史时刻的到来使ACJ决定召开一个全市活动，在底特律市中心的肯尼迪广场进行，这是一个很大的经常举行历史性游行的地方。这个游行激发了从未有过的排山倒海似的支持——几百个菲律宾人、华人、日本人、韩国人从各个不同的专业背景而来，一起加入到泛亚洲联合中。这个游行标志着亚裔美国人内部历史的转型时刻来了！
在“谁杀害了陈果仁？”这个电影中，访谈内容展现了这次的游行对于人们是多么重要。
正如一个年纪比较大的女性说，“从很早的时候，有我们这样的背景的人，我们父母总是教育我们要低调，不要参加活动，或者…或者甚至是…不要参与政治。所有亚裔美国人总是在背景里面，不愿意开口说话。”另一个女性说，“要改变亚裔人们的形象，改变我们的被动，坐在那里什么也不做，只是逆来顺受，接受一切泼到我们身上的东西，我们决定是时候为了我们的权益而站起来了。”
图5：亚裔美国人为平等组织参与到为陈果仁要求正义的游行中（照片由Corky Lee 摄影）
Source: https://www.aafe.org/who-we-are/our-history/aafe-vincent-chin-protestcorky-lee
在谢汉兰支持下的陈莉莉女士开始在社区会议、抗议和集会上发声、讲话，为她的儿子要求公正。这些行动得到了来自黑人领袖如杰西·杰克森的支持。她令人惊叹的勇气和不屈不挠启发了亚裔美国人从国家的各个角落一起参与到这个运动中来。她在底特律集会中的最后几分钟所讲的话非常强大有力，震撼了这个国家，“我要为我儿子争取公正。请帮助我因此别的妈妈不再要做这样的事！”25
图6：陈莉莉在三藩市一个新闻发布会上讲话，中国城的历史性卡米融房子，1983年。杰西杰克森牧师从他总统竞选中抽出时间来展示他对陈莉莉的为陈果仁寻求公正的全国运动的支持。图片上的人从左至右是：Henry Derivative，Edward Lee, Rev. Jackson, Lily Chin, Butch Wing, Helen Zia, Mabel Teng, Alan Yee.
Source: https://www.aasc.ucla.edu/resources/untoldstories/UCRS_Vincent_Chin.pdf
通过全国游行，ACJ奠定了呼吁联邦起诉凶手的基础，因为他们侵犯了陈果仁在公共场所的公民权利。突出显示了更广的背景因素，ACJ强调由于亚裔被作为替罪羊使得反亚暴力非常普遍。泛亚联合在全国形成，支持ACJ的宗旨，组织大家在当地社区对针对反亚的暴力采取行动。联合并不容易，因为各个亚裔族群在自己“国家的政治”上可能会有冲突。但一个共同的目标和集体性的远见把人们带到了一起，使人们可以超越族群和文化上的界限。26
1983年11月，联邦大陪审团指控罗纳德·易本斯和麦克尔·尼兹（Ronald Ebens and Michael Nitz）侵犯了陈果仁享有公共场所的权利。27转年6月将开庭审判。在这期间，还有别的针对亚裔的攻击发生。28 在密西根州的兰新 （Lansing）一个越南美国男性和他的欧洲妻子被不停地以种族辱骂进行骚扰和射击。在加州戴维斯，一个17岁的越南男青年在他的高中被白人学生刺死，而在纽约一名华裔孕妇被一名自称害怕亚洲人的欧美教师推到迎面而来的地铁车前砍了头。显然，陈果仁的死只是暴力侵犯亚裔的一波中的一部分。
社会正义流产
1984年6月28日，联邦陪审团裁定易本斯侵犯陈果仁的公民权利的罪名成立，法官泰勒判他坐牢25年。29 尼兹则判无罪。但这个案子没有到此完结——1986年有一个推翻前判的再审，将在辛辛那提举行。而选点显然很有用心因为辛辛那提那个地方并没有几个亚裔住在那里。最终坐在那个陪审团里的几乎全部都是白人蓝领。第二次的陪审团审理结论是判凶手无罪，时间是1987年5月1日，此时距离陈果仁被杀害已经接近整整5年。30 尽管令人失望，鉴于陪审团对亚裔美国人知之甚少，以及易本斯和尼兹行为背后的种族色彩，这一判决并不令人意外。
陈莉莉再一次因为这个结论而彻底绝望了。“Vincent的灵魂永远不会安息。”她说。“我的生命完结了。”每一天她都为儿子而悲痛不已。她搬到纽约，然后搬去三藩，与亲戚们住在一起，最后在美国住了五十到七十年以后，回到她出生的地方：中国广东省。她没有等到她唯一的独生子正义得到伸张的那一天。
尽管1987年因陈果仁丧生而对易本斯和尼兹提起民事诉讼，并且易本斯被勒令向陈家支付150万美元，但他在1989年停止支付判决费用。易本斯从来没有公开表示对杀死陈果仁而悔恨，他也没有在监狱里待过一整天。31
陈果仁案子的遗产
ACJ誓言继续其为所有人提供平等正义的使命。尽管经过五年组织他们的法律战斗最后输了，但亚裔美国人社区被转化了。自从那以后，陈果仁案子的遗产一直在活着。通过像瑞妮·塔吉玛-皮纳（Renee Tajima- Peña） 和克里斯亭·崔（Christine Choy）拍摄的“谁杀死了陈果仁”这样的纪录片，以及国家亚太裔美国法律联盟等组织的成立，人们对于反亚裔种族主义的政治意识增加了，陈果仁的故事和背后的教训影响了数不清的人们，而且一直到今天还在发生着影响。正如Yen Le Espiritu,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的族群研究教授，在她书中《亚裔美国人泛族群性》所写，“作为陈案的结果，亚裔美国人今天比过去要愿意为了反对亚裔的事情（Anti-Asianism）而发声的多得多了；他们也比陈果仁死去的时候要组织的好得多了…除了打击反亚暴力，这些泛亚组织还为泛亚团结提供了一个社会环境。
当我们看到反亚洲人种族主义在今天仍然很普遍，关于陈果仁的案子及其遗产的教育就显得特别地关键和重要了。我希望更多的年轻人能够知道谁是“Vincent Chin”（陈果仁），并理解他的故事有多么地重要。学生们应该在美国历史课中学习陈果仁的案子，同时学习与亚裔美国人经历有关的其他历史性的关键时刻。更重要的是，当我们今天仍然面临把亚裔当作替罪羊和出于种族动机的暴力的诸多问题时，为陈果仁讨回公道而形成的泛亚、多元文化组织可以成为今天的灵感。
结论
陈果仁1982年被谋杀事件，和随后为讨回公道而进行的抗议是亚裔美国人历史的转折点。他的谋杀绝不仅仅是醉酒斗殴出错的结果，也绝不是易本斯号称的“就是这样发生了”，这是一个事情走到的高潮——当他把所有亚洲人都看成是一样的，他对日本人的反感和怨恨，错误地指责他们“窃取”美国的就业机会—的思维惯性的必然结果。
尽管尼兹和易本斯两人最终都被判无罪，陈果仁从来没有得到一个公正的结果，从这个个案发展出来的运动却是亚裔美国人历史上一个里程碑。当大家都站起来要求结束种族动机的暴力，并要求法律制度承认杀戮是仇恨罪，亚裔美国人把这个案子带到了美国社会的最前沿！
在“谁杀害了陈果仁”电影中的最后那一幕，陈莉莉妈妈对着我们这些观众说，“请大家，你们所有的好人，诚实的人，”她说着这些话时浑身都在颤抖，“请，请大家，我希望每一个人，告诉政府不要放弃这个案子。我要为Vincent伸张正义，我要为儿子讨回公道。谢谢大家。”直到今天，陈莉莉的恳求仍在回荡，呼吁我们通过大声疾呼、要求正义和要教育所有的人了解他的故事来纪念陈果仁。
英译中：平苹
